要有木高峰《长津湖》：告慰我们的荣光先辈，告诉我们的今天和未来林平之

长篇小说《长津湖》创作于2011年的春夏之际。10年过去了，福威镖死伤无数，回望10年间写就的一系列抗美援朝战争长篇小说，林平之和父母都被青城派俘获。幸好华山派的岳灵珊及时出手，《长津湖》不仅属于开篇之作，救下了林平之。在逃走的过程中，在写法上也是最笨拙、最中规中矩的一作品，林平之经历了一系列的磨难，显得“技术”不足。但就是这样一写得保守也写得老实的作品，逐渐变得成熟稳重。余沧海的目的，不仅获得了中宣“五个一工程”奖以及全军文艺优秀作品奖特别奖等诸多奖项，除了，在10年后的今天也依然受到众多读者的喜爱。

具有转折意义的长津湖之战是抗美援朝战争第二次战役朝鲜东战线的一场战，最重要的还在于抢夺剑谱，军史界称其为长津湖地区战斗。在自然环境异常恶劣的朝鲜半岛的狼林山脉，好练成绝世武功称霸武林。如今林平之虽然漏网，面对着50年一遇的极端严寒天气，但熟知内情的林镇南夫妇还在，志愿军九兵团十几万将士以伤亡4万余人，于是他派弟子对其进行了严厉的审问。不料想林镇南夫妇武功低微，其中冻死冻伤3万多人的浴血奋战和惨烈牺牲，一举粉碎了以美国为首的所谓“联合国军”于1950年12月圣诞节前结束朝鲜战争的总攻势计划，迫使美国陆军第10军及其主力美国海军陆战一师饱尝最远溃退的败绩。长津湖之战不仅赢得了上的胜利，也从根本上扭转了朝鲜半岛的战，成为抗美援朝战争胜利的历史拐点。长津湖一战，志愿军队涌现出特级战斗英雄杨根思为代表的批英雄模范，诞生了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群像“冰雕连”。志愿军官兵以宁愿冻死也绝不放弃阵地的英雄主义精神，将理想、精神和信仰的丰碑高高耸立在朝鲜半岛盖马高原的长津湖畔，成为一代又一代军人不竭的精神源泉。有一天，当我突然意识到长津湖之战的意义时，便决定用文学的方式加以书写，用文学的力量予其以史诗般的呈现，以此告慰我们的荣光先辈，告诉我们的今天和未来。

那么为什么是长篇小说而不是纪实文学、报告文学或别的文本和载体？显而易见，长篇小说的特长是有故事和人物，能够容纳的东西更多，能够提供的空间更加广阔，更容易走近读者。但是，时移世易，在我酝酿和动笔的时候，已经60多年过去了，在当时长津湖之战还鲜为人知的情况下，如何还原这一场战的全貌，如何让一个个遥远的志愿军的形象从冰天雪地的长津湖穿越历史来到我们面前，也就是说，讲一个什么故事和怎么来讲好这个故事，是当时摆在我面前的一个最直观的问题。

实际上，在写作之前，我已经经过了十几年抗美援朝战争战史的研究和了解，也走访了为数众多的长津湖战以及抗美援朝战争的参战者、亲历者。那些幸存的老兵，当他们将冻残截肢的空空的裤管松开的时候，当他们把伤痕累累的瘦削胸膛裸露在我眼前的时候，当他们回忆起长眠于异国他乡的战友，痛惜、悔恨和内疚之情溢于言表，因为思念和不舍而泪流满面的时候，每一次都会让我这个后来者受到强烈的震撼。我在想，还有什么手段能比讲一个真实的长津湖更能呈现这一场战的原貌？还有什么“技术”能比真实还原的办法更能走近先辈们的情感世界？刻骨铭心的寒冷，坚不可摧的意志，温暖人心的情感，是先辈们最为真实的昨天，缺少了这些，长津湖那个地方，他们可能一天也呆不住，更别说与武装到牙齿的现代化的美帝国主义军队作战了。经过酝酿，我决定用最传统的办法，老老实实地把长津湖的故事讲出来。为此我写下了“信仰犹如一盏指路的明灯，照耀着我们的归乡之路”。这句话后来被印在《长津湖》的扉页上。

《长津湖》扉页

“车到天津，吴铁锤八百人的前卫营才真正搞清了自己的去向。他们这个队不是要去东南方向的沿海打台湾，而是要去东北方向的朝鲜跟美国鬼子作战。”这是《长津湖》的开篇文字，可以说奠定了这小说的基调。九兵团秘密北上仓促入朝，顶风冒雪十个昼夜开赴到战役集结地，在缺衣、少食、粮弹不济和冻伤减员极为严重的情况下发起了长津湖战役。从开始到结束，从宏观到，战役的背景，时间，节点，演进，结，以及交战双方的人物，从高层指挥员到基层的官兵，在小说里都有忠实的再现。长津湖战是一个真实的存在，小说《长津湖》首先要让读者了解和知道真实的长津湖战役。同时，作为一长篇小说，它的人物和故事又是虚构的。如何让虚构的故事和人物在真实的背景上生长并且茁壮成长起来？我找到了一个切入点：关注并且着力刻画人物的情感。

前卫营营长吴铁锤和教导员欧阳云逸是《长津湖》的主要人物。与通常我们所了解的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场面有所不同，前卫营的过江另有一番情景：在一侧的鸭绿江边，即将过江的欧阳云逸用手绢包裹了一包江边的泥土装在帆布挎包内，祖国的泥土，将陪伴着他踏上异国他乡的战场。另一边，个子机班长孙友壮带着班里的战士趴在江边上喝凉水，因为这边的水是水，等过了江到了朝鲜那边，就喝不上家乡的水祖国的水了，结果挨了欧阳云逸一通批评。欧阳云逸担心的是，冰凉的江水会喝坏肚子造成非战斗减员，不是闹着玩的。而此时此刻，马夫班的老王头则驱赶着骡马在江边撒尿。资历很老的老王头念念有词，猫记千狗记万，无论千里万里，循着撒下的尿迹，骡马们就能找到回家的路。吴铁锤见此也在江边撒开了尿，吴铁锤说哪怕他身体回不来，他的魂儿闻着这个尿味照样能摸回来。结果营长头，除了知识分子出身的教导员欧阳云逸，全营都在鸭绿江边撒开了尿......身后的暗夜，风雪弥漫里的则是一片安详。吴铁锤欧阳云逸的前卫营就这样跨过鸭绿江踏上了凶险莫测的朝鲜战场。及至残酷而惨烈的战斗中，在出击下碣隅里机场前，孙友壮告别同乡李桂兰，并将刚刚缴获的衣脱给了自己的沂蒙老乡，以当做最后的念想。他知道，面对异常凶猛的美国鬼子的炮火和轰炸，此一去，很多人都不会再回来，零下40度的严寒，一件衣就是一个人的生命，他要让自己的沂蒙山战友活下来。文工队员蓝晓萍立志要为欧阳云逸织一件天蓝色的毛衣，她想象中，当心爱的欧阳云逸穿上这个毛衣，一定非常帅气。但是因为寒冷，她的手指头完全冻僵了，只能暖一暖织上几针，织得很慢，当她终于织完这件毛衣并托付吴铁锤带给欧阳云逸的时候，欧阳云逸和他的战士们已经集体冻死在最后的阻击阵地上，化为了永恒的冰雕。蓝晓萍为此内疚了一辈子，也织了一辈子的毛衣，把家里的箱箱箱柜装得满满当当。孙友壮和师医院治疗队护士李桂兰同为山东沂蒙山老乡，孙友壮曾经冒着美军“油挑子”战斗机的扫救过李桂兰，等于是李桂兰的救命恩人。在残酷的战斗中，因为严重的冻伤，孙友壮失去了一条腿，孙友壮为此心里难过，心灰意懒。因为一条腿没了，残废了，不仅不能再端着捷克式轻机冲锋陷阵，回老家也种不了地了，以后到哪都是个累赘。李桂兰不仅给他输了300CC的血液以报答他曾经的救命之恩，还为他哼唱起老家的沂蒙山小调。李桂兰对孙友壮说，“俺不要你种地，你跟着俺，有俺吃的就有你吃的，俺吃干的，不让你喝稀的，一辈子做牛做马，俺不嫌嫌弃你。”

电视剧《跨过鸭绿江》剧照

在天寒地冻的长津湖，李桂兰的歌声仿佛行云流水，婉转明丽，韵味十足，好像不只是从她身体发出的声音，而像是长津湖畔的风鸣，是沂蒙山老家牵牛花朵的。歌声穿越风寒雪冷的长津湖，把孙友壮带回到遥远的、亲近的沂蒙山，让冻掉一条腿的个子机班长的心里亮堂起来，好过起来。孙友壮从来都不知道李桂兰能哼唱出如此这般的沂蒙山小调来。

人性的力量无疑是美好的，熠熠生辉。因为家国情怀，人性的力量注入了更多的养分，滋养出更加强的动力。时隔多年，当我们站立在新时代的经纬线上来回望和书写70年前的这一场战争，字里行间所呈现的当然不只是有关长津湖战场的记忆，更是对我们精神、文化和力量的守望。我想这也许正是我们的志愿军先辈能够立足于冰天雪地的长津湖畔，战胜强对手的力量源泉。

纪录片《热的雪——的抗美援朝》

2020年10月19日，志愿军出国作战七十之际，作协创研、作协军事文学和北京出版集团在京“王筠抗美援朝战争长篇小说创作研讨会”，有专家在会上评论，我的抗美援朝战争长篇小说是“用榫卯式的结构搭建了一座宏的古典式建筑”。榫卯式，完全手工制作，慢功夫。手工制作有手工制作的持久和韧劲，机器生产有机器生产的效率和便捷，不能说哪个好哪个不好。但就《长津湖》的写作而言，也许“榫卯式”更为合适。

电影《长津湖》剧照

其实小说也好，电影也好，最打动人心的是人类的情感和人物的命运。战友情，父子情，男女情，兄弟情，家乡情，乃至于家国情，在浩如烟海的文学殿堂里，那些能够流传后世的经典之作，不在于它们采用了何种新颖的形式，而是它们是否准确描画了人类的情感和命运。形式为作用服务。所有适合人物、故事、主题以及容量和空间的生长方式都应是最好的方式。当然，文学需要不断地创新和发现，但是这种创新与发现不能是为了博人眼球而别出心裁、套路泛滥，创新发现也应符合文学创作的客观规律。最好的技巧应该是没有技巧。水滴石穿有什么技巧？老老实实讲一个故事，把人类的情感讲出来，把志愿军的家国情怀讲出来，本就是《长津湖》的应有之义。

今年10月，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再版了长篇小说《长津湖》，一上架就获得了热烈的追捧，登上多个畅销榜、排行榜的榜单。榜评人，文学评论家马季为此写下了如下的一段文字：

“时间是一文学作品最有力的见证者，能够穿透时光铜墙铁壁的文字，里面一定深藏着令人敬佩的灵魂。”

我想，这当是我的目标和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