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的魅力:文学作品如何打开思维之门"文字是人类从原始语言发展而来的最重要的交流工具。通过文字,我们不仅可以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情感,更可以从各种文学作品中获得启迪和智慧。文学作品往往蕴含着丰富的人生洞见,它
陈忠实像
近日,只是家贫如洗,笔者发现《羊城晚报》1981年8月28日第二版上刊有一篇陈忠实撰写的访谈录,无力上进,题为《杜鹏程一席谈》,只好在乡间教书为业。离家不远有个卸任知府,记录的是1981年8月8日晚间李陀、刘锦云、孔捷生、刘国春、陈忠实五位文学青年与文学前辈杜鹏程的一次访谈。经查,叫史玉奎,这篇访谈录未被文学出版社2015年版《陈忠实文集》收录,家境颇富,邢小利、邢之美编撰的《陈忠实年谱》以及王金胜编撰的《陈忠实文学年谱(1958—1985)》对此也未曾提及,人称员外,当属一则佚文。
兹将全文照录如下:
杜鹏程一席谈
陈忠实(记录整理)
我们几个文学青年来到青岛市黄岛区进行写作,有三女一子,适逢著名作家杜鹏程从西北到此,长女次女都已出阁外嫁,修改他的长篇小说《太平岁月》。八月八日晚,家中有小女红纱和爱子仕举陪伴左右。史员外一生舞文弄墨,我们拜访了这位文学界的老前辈。
我们问起他的长篇写作情况。杜鹏程说:这长篇“”前就写出数十万字的初稿,一心要找个好先生来教爱子读书,许多问题现在看得更清楚更深刻了。所以修改工作是艰苦的,几乎是重写。生活前进了,作者也应该跟着前进。如作品中的梁建(即《在和平的日子里》中的人物),此人是参加到队伍中来的农民小生产者,由于的特点,这类人很普遍。解放前,他面对的是蒋介石,日本侵略者。成功了,政权到手了,梁建的思想与性格的发展将会怎样呢?这是很有意味的。今天,写好这一类人物,有较深远的意义。
创作中的杜鹏程
我们也提出自己关心的当前文学上的问题求教于杜老。杜老即兴而谈,坦率真挚,无拘无束。
关于最近几年的文学,杜老很高兴地说:我们的文学界涌现出这么批新人,为解放以来所罕见。文学创作可谓突飞猛进,日新月异。现在文学界的空气是比较好的,创作天地这样广阔,家心情这样舒畅,各种风格的作品都可以创作发表,这是令人十分高兴的事。但这一切,也是来之不易的。为了达到今天这个生机勃勃的面,有许许多多的前行者含辛茹苦地给我们开拓了道路。秦兆阳就是其中一位。他忠诚于的文学事业,仅因为一个文学主张,就被搞得那样苦。过去,特别是十年浩劫中,这样的事例不少。
谈到对中青年作家的印象,杜老兴致勃勃,他很注意读中青年作家的作品。我们这几个访问者的作,他都读过。先后获得全国优秀中短篇小说奖的作品,他都读了。
他对一些新起的的创作风格,谈了很多。他认为:文学艺术就是要不断探索,不断创新,否则就没有生命。鲁迅的小说当时就是前人未曾那样写过的。那时连写白话文都逆不道,何况白话小说!不用说内容,就是从形式上说,鲁迅先生的作品,也是崭新的,开了一代新风的。再者,鲁迅当时也是把外国文学中的优秀东西,拿来为我所用,给文学注进了新的血液。尽管我不会用像有些作家所喜欢的那种形式去写作,但这些的努力探索,总是值得称赞的。各人按各人的办法去写,文坛才能活跃起来。我觉得,对我们文坛的生气勃勃的景况,我们要十分珍惜,十分爱护。我们共同的文学事业,决定了我们必须互相帮助,互相爱护,互相鼓励。别人有了新成就,便像自己有了新成就一样高兴;看到一篇好作品,即使同作者不相识,也由衷地喜悦,在心里向他遥致敬意。我们应当有这种感情和胸怀。
杜老说,老年也好,中年也好,青年也好,都是我们文学事业不可缺少的力量。家应当多接触,多了解。今天和在座的中青年交谈,我就获益不浅。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和短处,要实事求是地互相帮助。优点和缺点连着哩。有才华的人往往缺点也明显,这就需要帮助——帮助他发挥长处,丢掉不健康的东西。而不负责任的捧场与简单粗暴的批评都不好,都不利于我们的文学事业。
20世纪80年代陕西作家群合影
(一排左一为杜鹏程)
谈到艺术,杜老说,青年作者要有比较高的艺术追求,不要满足于发表。我们创作,要把握时代的脉搏,反映的要求。你今天写了,发表了,明天读者便忘记了,这总不好吧!作品要深,必须生活深。另外,恐怕还得多读书。我们过去行军打仗,读书不容易。你们现在读书有多方便!我年轻时,体力强,热情高,但是那时各方面的修养都不足,于是只好拼命学;到现在我学的劲头还很。不学不行啊,不学就要落后!近几年,又重读鲁迅先生的作品,觉得比以前有了更深的理解。我也喜欢读苏联,日本以及欧美的各种风格的作品,各种体裁的文学书籍,这是为了丰富自己的知识,提高自己的创作。
谈到对文学青年的希望,杜老热情地说:希望就在广中年和青年作者身上。青年和中年时期,是一个人最宝贵的时期,是有作为的时期。我记得自己年青力壮时,想什么时候学就什么时候学,常常熬夜,不在乎;年龄了,就不相同了。因此,我敬祝中青年,珍惜自己的好年华,为祖国多作贡献。
像杜老这样一位在文学上有杰出建树的老前辈,对我们这些刚刚开始文学生涯的后辈人,给予如此热情的鼓励和关注,使我们深受感动。
一代作家影响着又一代新的作家,以他们的作品哺育出新的一代,源远流长。
(参加访问的有:李陀、刘锦云、孔捷生、刘国春、陈忠实。)
陈忠实《杜鹏程一席谈》
查阅邢小利、邢之美编撰的《陈忠实年谱》可知:陈忠实1981年“夏,参加由《北京文学》小说组组长傅用霖领头组织的文学笔会,地点在与青岛隔海相望的黄岛上。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参加文学写作笔会。与会的作家有汪曾祺、锦云等。在黄岛住了一周,闭门写作。尔后到青岛,济南,泰安,登了泰山,去曲阜……”这与访谈所言正相吻合。“黄岛笔会”的具体时间,由目前所掌握的资料可以推知是1981年7月底至8月初。关于此次“黄岛笔会”的缘起,组织者傅用霖后来回忆道:“我奉《北京文学》老主编李清泉之命,组织一批作家赴黄岛举办小说笔会,那时的笔会不似现在,以游山玩水为主,而是蹲在招待所里埋头真写。”由此可见,当时的“笔会”比较特别,是文学刊物的一种特别组稿方式,同时也为作家之间的交流互动提供了良好的平台,这对文学刊物和受邀作家两方面来说都意义重。
值得一提的是,陈忠实2007年还专门撰文《从黄岛到济南》,忆及这次“黄岛笔会”——“我第一次出远门参加文学写作笔会,在一九八一年溽热的三伏,是由时任《北京文学》小说组组长的傅用霖组织的,地点在与青岛隔海相望的黄岛上。人对于第一次经见的事物总是新鲜而难免惊奇的。囚于黄土高原和秦岭之间的夹道——关中——半生的我,第一次看到海时竟有些晕眩……这次笔会邀请了几位刚跃上新时期文坛的青年作家,锦云以《笨人王老》横空出世,更有不同凡响的汪曾祺……傅用霖把这些作家囚在黄岛一周,闭门写作,唯一可选择的消遣是晚饭后在夕阳里泡海水澡……直到每位受邀作家都如母鸡生出一个蛋来,交给傅用霖一篇短篇小说,才撤离了这个日夜都弥漫着海腥味的小岛。我后来在《北京文学》上看到了汪曾祺的《淖记事》,就是他在黄岛上下的一个堪称精品的蛋。”这种“母鸡下单”式的笔会,独特而饶有趣味。陈忠实自己在黄岛上下的“蛋”,则是发表在《北京文学》第10期上的《正气篇——〈南村纪事〉之一》。
但是,陈忠实《从黄岛到济南》一文却不曾提及“访问杜鹏程”一事。原来,在这次“黄岛笔会”之前,山东作协曾于1981年7月16日至25日在青岛举办了一次“青岛笔会”,而当时正在青岛疗养的杜鹏程作为特邀代表参加了这次“青岛笔会”,还在笔会的结束之日做了题为《也谈思想感情》的发言。其后不久,1981年8月8日晚间李陀、刘锦云、孔捷生、刘国春、陈忠实等五位文学青年拜访了文学前辈杜鹏程。陈忠实和杜鹏程同为陕西作家,之前就曾有过交往,而且这次访谈的撰写人是陈忠实,因此笔者推测,此次访谈的主要发起人可能就是陈忠实。
此时的陈忠实正处于“两次剥离”之间,从时间上说致是七十年代末和八十年代中期。第一次剥离的结果是从“现实主义”走向“传统现实主义”,而第二次剥离的结果则是从“传统现实主义”走向“现实主义”。发表在1979年6月3日《陕西日报》文艺副刊上的短篇小说《信任》所引起的热烈反响及其后获得1979年度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给了陈忠实极鼓舞,可以说,这时的陈忠实正处于雄心勃勃的奋发期。而李陀、刘锦云、孔捷生、刘国春等亦是当时在新时期文坛上崭露头角的文学青年。李陀1982年之前以小说创作为主,其小说《愿你听到这支歌》曾获1978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1982年之后,李陀更多转向了文学批评与电影批评;时隔三十多年后,李陀在2017年推出了首长篇小说《无名指》,思考新时代知识分子的社会定位与价值使命。刘锦云1980年的短篇小说《笨人王老》(与合著)获得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后来转向编剧工作,其型话剧剧本如《狗儿爷涅槃》《阮玲玉》《风月无边》等,都是有分量、有影响的作品。孔捷生的短篇小说《姻缘》《因为有了她》分别获得1978、1979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1982年的中篇小说《普通女工》获得第二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刘国春从1977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著有中篇小说《同窗》《环行车》,短篇小说《养婿》《儿俩》等。因此,这次访谈可谓文学前辈与晚辈的切磋砥砺之谈。
长篇小说《太平岁月》是“杜鹏程晚年心理上的一块重石”。早在1956年,杜鹏程就开始着手写作长篇小说《太平岁月》(《在和平的日子里》原是长篇设想中的一章,后因《延河》杂志催稿,才决定抽出来独立成篇),1963年写出了六十余万字的初稿,并做了分修改,但因“”而中断,直到1978年,书稿才重新回到了杜鹏程手里。《太平岁月》初稿写的是后五十年代初的生活,而1978年书稿返还后,杜鹏程经过“数年的思索,《太平岁月》在原有基础上,作了的改动和调整。他觉得如果反映这段历史,只写五十年代初的生活是不够的,他将时代延续到‘’之后,分三个阶段,以三个单独的小说,构成这整段的历史。他每天在脑子中运筹帷幄,调兵遣将”,可惜的是,由于健康状态的恶化,修改最终未能完成。“‘’结束后,十几家出版社找到杜鹏程,说此书不必改,做些文字修订,他们即愿意出版。然而,杜鹏程是一个十分严肃的作家,他坚决不同意如此出版,他说,经过‘’很多观念已有变化,要改小说,乃至重新写过。”(11)访谈中,杜鹏程还提到自己作品中的梁建。梁建是杜鹏程中篇小说《在和平的日子里》中的人物,梁建在战争年代奋勇向前、“死里求生”,但在和平的日子里却有了“个人的盘算”,他作为第九工程队副队长,与曾经的战友、现在的委兼工程队长阎兴有了嫌隙,在“桥墩”“加固便桥”等事上消极怠工,最后间接导致了自己曾经的警卫员小刘的死。小说对以农民为主干的队伍中小生产者的利己主义的揭示是深刻的、有意味的,由此“得出了在建立政权之后,真正堪忧的是居领导地位的这支队伍的人的演变”(12)这一重命题,正如杜鹏程访谈中所言,“今天,写好这一类人物,有较深远的意义”。
在这次访谈中,杜鹏程还与五位文学青年就家都关心的一些文学问题进行了畅谈。第一,杜鹏程对当时文坛新人辈出、空气自由的整体情况给予了高度肯定;他十分关注中青年作家的作品,推崇文学艺术上的探索创新精神;他指出“青年作者要有比较高的艺术追求,不要满足于发表”,作品要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可以想见,杜鹏程的这些见解,一定会在不同程度上影响到这五位访问者。或许,杜鹏程的“不断创新”论,注重“生活深”和“多读书”等观点,会给访谈的撰写者陈忠实留下更深的印象和影响吧——陈忠实后来以众长、自成一家的恢宏气度,完成了巨著《白鹿原》,这其中,可能就有着文学前辈这些观点的启发与推助。
这篇《杜鹏程一席谈》为我们揭开了一段鲜为人知的文坛往事:不仅有助于我们重新“发现”1981年夏天的“黄岛笔会”,还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当时“笔会”的特殊形式及内涵;不仅是新时期文坛新人辈出、朝气蓬勃的一份历史见证,也是文学前辈与晚辈之间切磋砥砺、薪火相传的一个永恒夜晚的记录;它不仅是杜鹏程文学观念的重要组成分,也是了解陈忠实文学成长的重要参考;对以后出版新的陈忠实文集或全集来说,亦有补遗与完善之功,可谓弥足珍贵。
(选自《新文学史料》2021年第三期)
保卫延安 | 杜鹏程 | 文学出版社
《保卫延安》是当代文学史上首次规模正面描写解放战争的作品。小说以一个连队参加青化砭、蟠龙镇、榆林、沙家店等战役为主线,艺术地再现了1947年延安保卫战的历史画面,塑造了各级指战员的英雄形象,揭示了英雄主义精神是战争胜利的内在力量这一思想命题。
陈忠实文集 | 陈忠实 | 文学出版社
《陈忠实文集》(增订本)收录了陈忠实创作的分作品,完整、全面地展现了陈忠实先生的奋斗和创作成就。
本次增订,主要增收了作者于二〇〇五年至二〇一五年间创作的二十四篇作品,另外对书中量的方言用字进行了辨析统一,进一步修订了文集初版时的个别字词。
此次修订为文集定本,它的出版将为当代文学史研究,提供一内容可靠的重要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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